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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 歐弗裏德之光 番外or正文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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芙蘿拉·倫巴底十九歲那年,聽到了一個巨大的秘密。原來,在創世教會光輝籠罩之下、受到月神庇護的歐弗裏德,竟然還存在著不少孽族,始終活動在陰影中。

那是一位旅者告訴她的。他擁有夜鶯般的歌喉,說起故事來勝過所有的吟游詩人。他不僅僅會編故事,他還知曉許多隱藏的真實。因為,他是一個勇於孽族做交易的人類。

“他們的魔力,遠遠超越我們的魅力。”旅者對芙蘿拉感慨。

宛如勇者的他,作為追尋自由的風之子,成功虜獲了倫巴底小姐的芳心。

顯然,這樣不門當戶對的感情很難獲得家族認同。所以,後來,讀過許多愛情小說的芙蘿拉,毅然與那位旅者私奔了。

不顧一切出走之時,芙蘿拉並不認為,歐弗裏德是多麽了不起的地方。但只用了不到一年,她就開始無比懷念原來居住的城市。這是理所當然的:在歐弗裏德,女性與男性幾乎享有同等的地位;從小,女孩可以與男孩一起接受同樣的教育,長大後,也有從事同樣職業的權利。只有生養孩子的已婚婦女會受到特別對待——當然是優待,而不是虐待。

但是,在歐弗裏德以外的地方,一切都亂了套。芙蘿拉不止一次遭到喝斥,只因為在公共場合大聲發表自己的意見;她不得不常常在路上忍受他人異樣的目光,原因在於她拋頭露面騎著馬在街頭穿行;她還有一次被攔在露天劇院的大門外,理由政治家的演講不是給該老實呆在家中、相夫教子的婦女聽的。

同時,她與丈夫的關系也出現了裂痕。

愛情本來就是易逝的東西。六個月的熱戀後,芙蘿拉痛苦的發現,他們之間的身份鴻溝果真是幸福的陰影。

她出身於名門世家,受過高等教育,平日養尊處優,從來沒想過,結婚後要因為手頭拮據吃那麽多苦頭。更令她難堪的,是她察覺,原來她拋下一切跟隨的丈夫,只有漂亮的臉和能說會道的嘴。而且,很過分的,他常常將大量精力,傾註於向他購買各色雜貨的可愛少女身上。

接下來,芙蘿拉用了四年時間,來與她的旅行家丈夫解除婚姻關系。期間她還經歷了一次流產。正是這件令人傷感的事,促使這個曾經為愛出逃的女人下定最後的決心。

一年後,不甘寂寞的她又接受了某位小公務員的熱烈求婚。

通過第一次婚姻,芙蘿拉終於明白,自己沒法過平淡乏味的小市民生活。倫巴底的血液告訴她,不能接受平庸。不過,她堅信,自己嫁的小公務員,完全是平庸的反義詞。

一開始,芙蘿拉以為自己是慧眼識珠,發掘了一個有著無限潛力的金礦。這個小公務員,無處不表現出一個政治家的最佳素質。即使他暫時境遇不佳,她也相信,不消多久,他便能平步青雲,走上一個廣闊的舞臺。

但是,在她第一次明確表示,她希望丈夫有野心、去競選議員之時,小公務員告訴她一個更大的秘密。

他竟是孽族,孽族中的貴族,統領一方的孽族王子。

小公務員的身份只是障眼法,他正在進行一場游歷,深入人類社會當中,假裝人類去生活,積攢經驗教訓,為日後孽族覆興作打算。

這個顛覆性的事實,令芙蘿拉再度陷入痛苦中。那時候,她懷孕七個月,暫時沒有退路。

她既傾心於他的才貌,又怨恨他的欺騙,還無比擔憂,自己將不容於這個世界。

沒錯,丈夫的孽族身份似乎有所暴露。此後,大半年裏,他帶著她,匆匆轉移,流離奔波,逃過了好幾輪驚心動魄的追捕。

顛沛流離之際,女兒瑪瑞莎出生了。芙蘿拉深陷在產後抑郁中,難以自拔。即使丈夫盡可能照料她,安撫她,也快要壓制不住芙蘿拉自殘的傾向。

此時,來自歐弗裏德的一封信解救了芙蘿拉。

她年輕的弟弟、威爾已經成為了家族的新任掌權者。盡管一度羞於在人前提及制造過醜聞的芙蘿拉·倫巴底小姐,威爾還是非常心疼她唯一的姐姐。威爾康姆·倫巴底寫了一封信,堅定了芙蘿拉的心。她在女兒周歲之後,毅然結束了她的第二樁、也是最後一樁婚姻。

芙蘿拉不想要平淡的生活,可是也不願意與危險作伴。她並不從心底抵觸孽族,但對於丈夫的欺騙萬分反感。

“我們和平分手吧。”

她孽族的丈夫有不舍,有遺憾,有挽留。他並非多情之人,對於這個人類妻子,他打心底是重視的。

“你預備怎麽辦?”他問她。

“遠離孽族,遠離教會,假裝什麽也不知道,繼續我年輕時候自由旅行的夢。”芙蘿拉苦笑道。

弟弟的資助,使早將首飾變賣得幹幹凈凈的芙蘿拉不再為金錢發愁——雖然孽族丈夫也沒讓她缺過錢。但是,她不願意依賴他了。

最重要的,有了弟弟的默許,她可以再次光明正大使用自己的姓氏。這樣,恢覆為手頭寬裕的貴族,她一個女子也不必擔心成為被人隨意宰割的肥羊。

有了底氣,第二次婚姻中誕下的女兒,芙蘿拉堅持留在身邊,並跟隨她的姓。

丈夫,不,前夫明白她心意已決。他尊重她的選擇,很快便遠離她身旁,甚至在社會大眾的視野裏消失。

芙蘿拉則開始了帶著幼女的漫長旅行。

盡管單身母親的身份給芙蘿拉帶來諸多不便,她還是堅持在大陸的各個城邦游蕩。見過外界對女性的歧視和對自由思想的禁錮,她愈發想念故鄉的好處。她眼中的世界,逐漸分為兩個,歐弗裏德和歐弗裏德以外。

瑪瑞莎,她的女兒,就在這漫長、看似無止盡的旅途中長大了。

芙蘿拉常常心懷愧疚,因為她既沒有讓女兒有個名正言順的父親,也沒讓她交到固定的朋友——她們不曾在一個城市停留超過兩年。

缺少玩伴,瑪瑞莎變得習慣與書作心靈交流,因為只有它們會一直跟隨她。而多年的游歷,使瑪瑞莎對各地的神話傳說以及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她有了一個燙金封面的記錄本,用來整理道聽途說和圖書館歷史典籍的的重點。她癡迷於這類研究。而且芙蘿拉給了她足夠的自由——這是母親某種道歉方式。

當自由的風氣刮遍大陸時,歐弗裏德的年輕人也順應了潮流:為愛莽撞成為一種時尚。這樣的新氣象,鼓起了威爾的勇氣。他爭取到家族中新一輩的支持,迎回了多年不見的姐姐。

起初,芙蘿拉並沒料到自己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。誠然,許多長者指責她玷汙了家族的名聲,損害了家族的榮譽,因此對她不屑一顧。但通情達理的人不在少數。威爾更是全力支持她。

威爾尊敬他的姐姐,因而,芙蘿拉在倫巴底公館裏的權勢,可謂日益增長。

但芙蘿拉心裏的不安正逐漸擴大。

回到故鄉後,她送女兒去了歐弗裏德學院。她為瑪瑞莎挑選老師,最主要的目的,是使女孩有更多與同齡人交往的機會——基礎教育什麽的反而是次要的。瑪瑞莎卻執意要投入凱摩爾門下。

芙蘿拉聽說,那位學者擅長的,完全不是交際,而是研究。而且,除了瑪瑞莎,他根本就沒有其他弟子在身邊。

但。這就是瑪瑞莎自己做出的選擇。她沒有父親,從小就比其他孩子敏感,而且非常倔強。芙蘿拉潛意識裏不想破壞母女之間的關系,尤其是,她面對著這麽一個正處於叛逆期的孩子。

學院長馬紮爾唯有反覆安慰芙蘿拉·倫巴底,說:凱摩爾真是個不錯的學者。

而後,通過數次會面,芙蘿拉才逐漸放了些心。

凱摩爾與她年齡相仿,兼有優雅的學者風範和成熟男性的魅力。他談吐彬彬有禮,舉止從容得體,說起話來既有深度又條理清晰,充滿了思想的火花。有一瞬間,芙蘿拉突發奇想:要是瑪瑞莎有這樣一位父親就好了。

她隨即在心裏搖搖頭。兩次失敗的婚姻使她對結婚慎之又慎,再不敢輕舉妄動了。不過,她至少開始相信,瑪瑞莎能接受他的教導也很不錯。

然而,瑪瑞莎的血統始終是芙蘿拉心頭的一根刺。她很坦誠的和弟弟威爾說過這個問題,得到的答案讓她想流淚——威爾說,他會盡可能保護每一個倫巴底族人。

她本以為,可以安心的。

然而,芙蘿拉最近發現,女兒跟著老師,似乎正在往一條危險的路上在走——凱摩爾他居然醉心於古魔文的研究!

那是孽族的文字啊!

“不會出什麽岔子吧?”對著唯一可說實話的弟弟,芙蘿拉憂心忡忡。“真想叫凱摩爾不要給她灌輸那些跟孽族相關的東西,很危險。”

威爾沈思片刻,道:“你確信,瑪瑞莎的血脈不會露出馬腳嗎?”

芙蘿拉肯定道:“他……那個人擁有非凡的力量。他說過,瑪瑞莎的血脈被壓制得很好……這一點上,我信任他。”

“既然這樣,那就不要緊。你太小心謹慎了。歐弗裏德是以寬容和自由著稱的城市。區區古魔文研究而已,又不是舉起旗幟反抗教會。我們掌權者最需要做的,就是保護少數派。”

“歐弗裏德,屬於我們的自由之城。”芙蘿拉嘆氣,擡起頭,凝視著弟弟。“必要時候,你會願意流血嗎,威爾?”

“噢,不。我是政治家,不是戰士。”威爾輕輕搖頭。

芙蘿拉感到一股悲哀從心底湧現。“我希望,你是個勇敢的政治家。”

“我親愛的姐姐,人應該在需要勇敢的時候才勇敢。”威爾坦然回答。

芙蘿拉沈默了一陣子,說道:

“那,你能承諾,一直保護瑪瑞莎嗎?”

“我允諾,盡我可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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